但从那以后,又是12年没有消息。
根据《民主与法制时报》此前报道,辉县市公安局刑警大队人士表示8年未提请批捕一事“的确不妥,可也没什么错。”中国青年报·中青在线记者就此向辉县市公安局提出采访申请,截至发稿时尚无回应。
如今,因为靠近旅游区,坝前村门口的土路修成了水泥路,每天跑运输的卡车和满载游客的客车络绎不绝,村里只有老人和小孩,年轻人去了外头打工,最远的去了非洲的肯尼亚。万广庆倒下的地方,现在也竖起了大大的广告牌。
但对于万春芳和家人来说,忘记这段记忆实在是太难。路口要修加油站,旁边那块地早已被刨得光秃秃,万春芳却不敢签下土地流转合同,她害怕将来要指认现场时,面对的将是一片硬邦邦的水泥地。
万春芳在深圳成了家,有了两个孩子,2011年回到家乡。有一次在送女儿上学路过一个十字路口,她猛地看到了秦鹏的父亲,推着一辆小推车,在卖甘蔗,“一点也没变”。她远远地看着,一句话都没说。
万春芳恨恨地说,父亲被杀后,秦家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有人提议去揍老人一顿,万春芳摇头拒绝了。她只是时不时会转到这里在远处观察,希望有一天看到秦鹏出现。两年前,秦鹏的父亲也不知所踪,“听别人说他身体不好住院了。”
她有时候会想,如果正值壮年父亲没有死,就可以继续跑业务,为家里盖上更好的房子。她也可以顺利地完成学业,成为一名幼儿园老师,过着稳定的生活,不用每日都无法控制地去想这事。
追凶的这些年,她不让弟弟妹妹参与这件事,觉得“我就是他们的天”,一开始也不想让丈夫知道自己正在为此事奔走,因为“还有下一代”。她觉得自己“过得这么辛苦,真是不想活了”,但“要给父亲一个交代”,她只能继续前行。
如今,她寄希望于通过当地公安局解决这件事。“我只要找到这个凶手,其他都可以不追究了,就希望解开这个心结。”万春芳说。
微信文章发出两天后,河南新乡辉县市公安局刑侦大队发布通告称,“对追捕命案逃犯秦英永的工作从未停止”,同时表示欢迎群众提供线索。
但万春芳已经不敢抱有太大的希望,“我们这么多年过了什么好日子啊,弄到哪里算哪里吧,管他呢。”
有一次,在林县的路边,万春芳遇到一位与秦鹏身影相似的乞丐。当时15岁的女孩既紧张又激动,但是不敢上前,“因为路边都是一人高的玉米地”,害怕嫌犯随时可能跑了。他们偷偷地拦下一个朴实的农民,让他帮忙上前辨认像不像照片上的人。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万春芳向派出所报了线索。在等待出警的过程中,她死死地瞪大双眼盯着对方,一眨不眨。
但是民警到了跟前,把人翻过来一看,不是这个人。万春芳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坐在地上发愣。
她不是没想过放弃。有一次,她梦见去爷爷家吃饭,父亲也坐在身边,只有模糊的影子。她突然在梦中崩溃地对父亲大喊,“你死了可是舒服了,我发火了,我也不想活了。”父亲的身影突然从她眼前消失了,她也从梦中哭着惊醒。
她从未梦见过杀死了父亲的那个人。只是时常会想象着,20年了,对方已经“和我父亲当年岁数一样”,也许变了面貌,也许改名换姓,在世界某个角落活着。
万春芳希望他成了家,有了妻儿,这样也许当她的消息被那么多人看到时,他的家人会良心发现,劝他自首。
想到20年来的每一天,万春芳的眼中迸发出仇恨的光芒,咬牙切齿地说“杀他一千次都不为过。”但她也有些为难,如果秦鹏被抓住了,一定会判死刑,那么他的孩子将会和当年的她一样,早早失去父亲。
失去父亲的伤痛,这些年反复折磨着万春芳。父亲所有的遗物都放进棺材了,他们家只留下了两张照片,一张是父亲30岁在山西出差拍摄的,摆在老家一个角落的桌子上,照片中的年轻人笑容灿烂。另一张是他40岁时照的一寸照,被万春芳用手机拍下时时看着。
沿着一段近年新修的水渠,穿过一片核桃林,三座不足半米高的坟包在草丛中显露出来,没有墓碑,没有名字,只有不知名的紫色野花开满坟茔。
这是万春芳两个爷爷和父亲的坟墓。根据当地风俗,儿子死得早不能入祖坟,万广庆一直到前年爷爷去世时才迁坟至此,当天大雨浇得人睁不开眼。
万春芳给三座坟依次磕了个头,但到了父亲这座坟前,她停住了,喃喃地说“凶手都没抓到,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江山文并摄)原标题:为父追凶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