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我国“三农”政策重心之一,农村土地流转在广东如火如荼。土地流转的强劲东风把城市工商资本刮进农业领域,带动了资金、技术、人才的聚集,激发了广东农业全链条变革,农业利润、农民收入有了明显增长。
《经济参考报》记者调研发现,在农村土地流转过程中,“村干主导、资本下乡、农民进城”特点显著,相当部分流转土地的“接盘手”,是城市工商企业主和县镇村三级干部,或者是他们与本地种养大户的联合体。在此期间,应警惕下乡资本对农民小散户产生的挤出效应。
资本下乡弥补农村历史欠账
据广东省农业厅统计,目前,广东省农村土地呈现“三分天下”状况:三分之一已实现流转,规模达800万亩;三分之一客观环境条件不适合连片种养,难以流转;还有三分之一尚可流转。伴随着资本及知识强势下乡,“三农”历史欠账得到极大弥补,农业基础设施水平和现代化率迅速提高。
广东的土地流转并不是“一户农民承包几户的地”那样的简单加减法。流转连片的土地,承租经营者采用企业化、工厂化经营方式,投入巨大的启动资金,平整成片,改水改土,从机耕、灌溉等硬件设施,到种苗和养殖、管理技术,全面改造升级,经营品种以经济作物和禽畜养殖为主,资金投入强度动辄以百万元、千万元计,并非一般“农村种养大户”可以企及,而往往依赖于城市工商资本下乡。资本所有者有的是外来企业家,有的是外出经商的本地乡亲。
流转经营3000余亩的湛江市下辖廉江市良垌镇中塘村村支书兼村主任全王新说:“土地整理连片、机耕设施、水肥一体化灌溉,都是刚性投资,是投资农业的起步阶段。”土地流转合同一签订,田间第一个景象就是大量农机进场。
资本强势下乡,“三农”历史欠账得到极大弥补,农业基础设施水平和现代化率迅速提高。2010年—2015年,广东农业科技贡献率、主要农作物耕种收综合机械化水平分别提高了10.7个百分点和9.5个百分点。全省水稻耕种综合机械化水平已达到67%。新科技在农业领域得到广泛的实践和应用。
伴随资本下乡的是知识强势下乡。拥有大学学历,到过美国、以色列等地考察农业技术,也是广东下乡投资者的“流行标配”。他们给农村带去种养生态化、管理精细化、产品高档化的理论和实践。
珠海绿手指份额农园创始人邹子龙拥有中国人民大学和北京大学学位,合伙承租经营300亩土地种植应季有机蔬菜。他说,在珠海经营仅仅一年半时间,有票据的大宗投资已超过1000万元,其中技术和设备投资占大头。“很多设备都是高技术产品。喷灌系统是进口的,用手机APP控制,一个淋喷头就要270多元。”
农业产业链实现全流程变革
在传统小农模式下,农民散户在原材料购进、田间管理服务、农产品销售等各环节都处于弱势,没有议价权。下乡资本以其本身优势促进了整个链条的变革,实施企业化经营的“农业企业主”具备了议价权,对农业生产资料和农业技术服务的需求发生了根本性变化。
曾经当过多年农村记者的毛志勇近两年转行合伙租地做农业。他说,有一次在南昌参加养殖行业会议,看到高档酒店“客房全满、客人稀少”的怪现象。原来,饲料企业抢着出钱为养猪老板包房,结果,不少猪老板一个人名下被开了三四间房。毛志勇说:“你种10亩地,农资公司是你的爷,只有他抬价的份,没有你还价的地儿。你种1000亩地,你就是爷。”
广东省农业厅经管处处长黄孟欣说,资本在整个链条上都有定价优势,包括育种、生产、经营到包装运输。
土地流转的地租收入,加上外出打工或为土地承租者打工的劳务工资,农民收入比自耕时代有了明显增长。湛江市城家外村900多亩地流转出租。村支书符华福说:“村里12年前就开始搞流转。去年,第一轮流转合同期满,又签了10年,租金每亩850元。年纪大的留守村民给承租人打工,工钱也有100块至180块一天。如果农民自己种地,一年都搞不到5000块。”
许多下乡资本采用全产业链经营业态,农资和农产品加工销售环节使地方政府有了新的税源。下乡资本有较强意愿跟当地政府和村民搞好关系,当地方公益事业需要捐款捐物时,也有了出手阔绰的金主。扶贫攻坚战中,基层政府一条捷径是让贫困户把扶贫专项资金转投入当地农业企业,获得“投资分红”,快速达到脱贫标准。如以贫困户名义买猪苗、鸡苗或者苗木,“托养”在承租土地的养猪场、养鸡场、果园、茶园,场主按时给贫困户“分红”。因此,资本下乡成为基层干部眼中的经营者、农民、地方政府三赢之举。